看人
／陳正華
公園中，一群孩子們正熱烈地在玩球。有個小男孩和他母親散步經過，
被這些快樂嬉鬧的聲音吸引，忍不住駐足觀望。他那觀望的神情是那麼專注，
以致於他的臉蛋和脖子漸漸歪斜成四十五度，還咧著一張可愛的小嘴傻傻地
微笑著。我想，小男孩一定是把自己放入了此情此景。
全世界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晚飯後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電影、或是特
別節目。人生如戲，人愛看戲的心態是從愛看人來的。十九世紀初期浪漫派
散文家哈茲立特曾寫道：「人們常熱情地聚在戲院觀賞悲劇；但若隔街有個
人要當眾被執死刑，保證那天戲院唱空城計。」哈茲立特在這そ所描述的心
態或許是另外一回事，然其所敘人愛擠在群眾中看熱鬧的天性，實則同出一
轍。我也是個愛看人的人，我愛看人的程度有時也超過愛看戲。學生時代，
常獨自去家附近敦化北路的學苑看電影，當銀幕上情節引人時，我偶爾喜歡
在微暗的燈光中環顧一下週遭人的反應與表情，甚至有一次迷到錢包掛在椅
背上讓人牽了去都毫無知覺。
身為五個孩子之一，我很喜歡欣賞哥哥弟弟們對爸媽說話時的樣子。記
憶猶深小弟結婚典禮那天，媽媽的長禮服背後拉鍊卡住了，我弄了半天不得
其果，二哥走過，輕聲說讓他來試試。他自己先坐下，再柔聲叫老媽坐他膝
上，開始耐心地慢慢弄，還一邊跟媽說著話兒、拉著聒兒。我在一旁看得好
生溫暖，滿心感動。（二哥，我愛你。）
我還有個毛病，就是和人一塊兒禱告時，偶爾會情不自禁地欣賞一下人
家的表情。丈夫、女兒、兒子、還有我母親，都被我「偷看」過。有次在探
訪一位越南華僑女士時，她忽然要求帶她一塊兒讀經，我們趕緊忙著翻聖經
找經節，卻聽見這位國語不順、聖經不熟的姊妹很和氣的說：「我們先禱告。」
丈夫一疊聲是的是的並請她來帶領這開始的禱告。只見老姊妹含笑順從地閉
上眼，憨厚樸實尚未戴上假牙的口唇開始輕輕啟合翕動，卻是完全未出一聲。
在她敬虔謙卑的臉上，散發出一種莊嚴令人尊敬的氣質。通常我帶領兒童崇
拜的禱告時，總會確定要每一個孩子安靜坐好閉上眼睛，而此刻我自己卻像
個頑皮孩子似的張著眼看人。雖然如此，我並沒有失去與她一同禱告的福份。
她那張靜默無聲的禱告的臉，深深地震撼著我，使我豐豐富富的感受到地上
兩三個人同心禱告的甜密，使我充充沛沛的體驗到聖徒在地上同心捆綁撒但
的力量。
人看人，有時真可以看出許多積極的果效來。輿論、榜樣、對英雄的共
襄瞻仰、對奸賊的同讎敵愾，都是正面的例子；至若今天社會裏，許多年青
人中了唯利是圖的商人之圈套，耽迷於充斥巿場的暴力、打鬥、色情之類影
片，被蠱惑成為人看人的奴隸而不自知，實今日世界的一大悲哀。
許多基督徒勸人看神不要看人，這話固然不錯；我們若對人期望過高容
易絆倒自己，但這不能抹煞人看人的重要性。有一位初來教會的年青人聽說
叫他不要看人，他十分迷惑地問道：「不看人，那要看甚麼？」連主耶穌在
世時都講明了，人看見他，就是看見了父。使徒約翰註解得好，若不是在父
懷中的獨生子將天父表明出來，沒人能看見神。
甚願別人也同樣能在我們身上看見基督。
基督徒看人，也看神。看神要用敬畏的眼光，看人要以憐憫的心腸。如
此不但蒙神喜悅，又能避免被人絆倒。願我們常在主裏被熬煉試驗；當不屬
神的雜質漸漸被除清後，我主，那煉銀者的榮美面龐將慢慢反映在你我臉上。
這麼說來，看人又何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