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道人史館（二十五）
漫談王明道先生
／于力工
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王明道是抗戰勝利後，大家都準備東下，
趁這時，基督徒學生聯合會請他來在各團契聯合的聚會中講道。那時的飛機
是軍用飛機，從北京飛來重慶，相當疲乏。當時趙君影牧師帶我去見他，他
被招待到內地會總會的招待所。華人能住進此招待所，是破例的事。
這時內地會開始明朗化，同時也是王明道在內地、在抗戰期間的聲望極
高。政界、教會對他崇敬有加，因為他竟敢冒死多次拒絕參加「華北基督教
聯合會」。他不屈不撓的作為，對日本軍力而不畏懼不低頭使人敬佩。那晚
他躺在床上，內地會四川正主任李亞農（Arnold Lee）也在場。當趙君影和
我進房的時候，他欲起來，趙牧師立時趨前阻止他，叫他仍睡在床上。趙牧
師特別介紹我，是因為我第二日清晨即搭車往寶雞，轉西安，再東下去南京。
先介紹我認識他，以後若往北京作學生工作，打下一點關係。
「五十年來」
王明道生於一九○○年，當時大刀會的「兵士」圍攻北京外交使團的住
區（稱東交民巷），基督徒及教會中工作人員，逃往外交人員住區。當時外
國使團的住區，隨時有被攻入的危險，王明道的父親王子厚登梯向外觀看，
見大刀會人多氣昂，以為指日攻下，料無生存之路，在驚嚇下，竟自縊而死。
王明道當時在腹中八個月（參看《五十年來》第四頁──王明道著。）王明
道生為孤兒，父親留下來的僅有的幾張照片，在戰亂中都遺失了，以致父親
甚麼樣子，他完全無印象。
年五十歲時，華北大部份已變色，北京在特殊關係下，還有國民政府「統
治」。這也是共軍不急攻佔北京，目的也是在保守這一具有歷史性的城，有
些極珍貴的建築，恐在戰爭中被損壞。這時一位青年人張錫煥勸他把生平寫
下來，無形中也是一種自白（自動洗腦，作個交代）。王先生在《五十年來》
中沒有說明，由於張錫煥與我前後同學（在中學，在美國南加爾南州哥倫比
亞神學院）是他親自對我說的。從《五十年來》，我們得知他如何蒙恩、蒙
召、作傳道立教會。
他的講道和信息
一九三九年三月廿五日，我在桂林開始講道。當時沒有參考書，由於桂
林宣道會被炸被燒，所有的記錄、書籍被付之於火，後來在教會的聚會廳內，
找到了一本「靈食季刊」這本唯一的參考書，驚喜萬分。我還記得該期的內
容是講到大衛犯罪、雅各的女兒在示劍被玷污，它的內容都是發揮在生活上
的問題。大衛之失敗是由於他在生活上失敗，以致犯了大罪。底拿被玷也是
怪她不應該進入外邦人的圈子中──這可能是父母未教導警告女兒，也可能
是獨女，與放縱有關......。後來多讀王明道的信息，多是以生活為性質，
為內容。
王先生無論在那裡，第一篇講道常常是「一次得救永遠得救」，告訴人
是憑恩得救，在得救之後不會再滅亡，但是要在生活上警惕自己，保守自己
不犯罪。第二篇是「要受浸」，點水禮不是聖經的教導，但他不是教導說人
不受浸不能得救，他也不是浸信會或浸禮會出身的。他從廿五歲已先後在北
京一帶講道，後請往各地講道，他的足跡遍及全中國、南至廣西、廣州、香
港，北至東北三省及綏遠，西至山西、四川，東去江浙一帶。他自己也說，
他長於北京，一口的純正國語，加上他的聲很清悅，咬字清楚，他講道時，
錚錚如警鐘、有聲有色，能引人入勝，由於他常出外講道，不在家時，有一
位同工叫石天民，守住教會的大本營，這是他的一位得力的好同工。他的信
息多注重生活，他自己本身也是潔身自愛，有規有矩，在他的《處世之道》
一書中，對於做人、與人來往、禮貌衣я都有教導 。他認為作基督徒也應
知道如何作人，屬靈人要有禮貌，不知處人處世，是不正常的。
他初出來時，勸人不要愛世界，也是他的信息之一，他在講道時也提及
他個人在一些事上的改變。過去認為把皮鞋擦亮亮的表示一個人屬肉體、愛
世界。一次他和一弟兄談及皮鞋問題，王說我的皮鞋穿了一回，面皮會折斷，
一雙鞋就這樣「作廢」了。那位朋友說：「王先生這是因為你不擦油，油可
以滋潤皮面、皮就不會折斷，他才明白擦皮鞋不是愛世界，乃是使雙鞋持久
耐穿。
當時在國內有指責王載是個愛世界的傳道人，喜歡坐頭等火車，睡臥舖，
──這是當時教會人士對王載的評語。也是一般信徒的屬靈標準。王明道先
生體弱多病，每一次到了目的地，先要坐兩日一夜、或一夜一日火車，在車
中坐三等，搖搖晃晃到目的地，當晚要上台講台，實在力不勝負，所以有人
勸他不如坐臥鋪，但三等車沒有臥舖，只有頭二等才有，他試了一次，在車
箱中睡覺到了目的地講道果然不錯，有體力和精神。他以後再也不提坐臥舖
是愛世界、體貼肉體。王先生有一個長處，他知自己是錯了，馬上認錯，糾
正自己，這在《五十年來》中寫到對自己、對家庭、妻子，均是如此，這是
他的偉大。
教會與立場
趙君影結婚後不久，請他吃飯，開飯前趙師母說了幾句客套話：「對不
起，沒有菜招待王大哥。」王先生把臉一沉後道：「你說的是甚麼，他指著
桌子上四樣菜說這是甚麼？客套就是虛假。我們傳道不應當如此......。」
趙師母唯唯稱是。這雖是小事，但王先生非常認真。他辦理教會也是如此，
他也知道因為他是注重生活上的信息，有的弟兄姊妹聽多了，聽久了，也就
暗中跑到聚會所去聽道，他從不做聲，這也是說明，沒一個人有完備的恩賜。
他的教會有位田大夫，是一間婦女醫院的院長，人好「闊論」，雖然熱
心樂意招待聖徒。但他就不請她作執事，怕她的口會生是非，言多有失，我
認識該姊妹後，就認為王先生是對的，可見王先生建立教會有其原則。
王先生一生不要人稱呼他為「牧師」，「牧師」一詞是馬丁路得之後，
改教不徹底，仍有聖品人制度的觀念，他開始時，是從兩個人聖經班，人逐
漸加多。他沒有讀過神學，原有讀神學的可能，由於主張浸禮，而被該教會
驅逐，這事就「泡湯」了。
他講道，不是三大段九小條，乃是平舖直敘。也不是一個故事連一個故
事，乃是把聖經中的原意，設身處地的，加上現代人生活的情形來傳說。他
從來不報告他每一次講道有多少人舉手決志，他認為只有神知道，不以數數
字來誇耀。
文字工作
「靈食季刊」是他自己辦的，多是他自己講道的信息，前後出版了十三
年之久。現在有王明道文集出版，他的信息也多以生活為主題，信徒是因信
稱義，要因行道而成義和成聖。
他在五○年以後被洗腦，那期間坐牢被肅整，一時曾在壓逼下說了違背
良心的話，事後坦誠自己的無奈，前後在「勞改」中有廿二年之久。平反後
住在上海，直到見主面。
在「勞改」的日子中，全球華人基督徒對他非常的關注。他安息了，師
母也安息了，他們的生活見證仍在說話，基督馨香之氣繼續的發射四溢。雖
不見其人，但仍聞其香。
